楚沂松了一口气。
接着，医生口吻委婉道：“全身多处骨折，脸部和腿部损毁严重，面容能不能修复，以后能不能站起来，很难说……”
听着这些，楚沂的表情逐渐凝固，手指慢慢攥紧了，又有点儿站不住。
医生又连忙道：“不过洛少这么年轻，生命力肯定旺盛，养养或许骨头就自己长好了。”
洛天成思索片刻，道：“脑子会有事吗？”
医生：“智力应该没问题，主要是身体方面需要保护。”
洛天成轻咳两声，舒心道：“脑子没坏那就行，那就行。”
他表现的好像只在乎洛凛的脑子，不在乎洛凛的身体和其他方面。
楚沂面无表情：“人都要没了，你在行什么？”
他一句话将气氛顶的剑拔弩张，医生大气不敢喘，心想这年轻人什么身份，胆子挺大啊。
洛天成注意到楚沂阴森森的视线，便道：“你跟我过来，不要打扰洛凛休息。”
楚沂觉得他是想和自己说点什么，正好，他也有些事想问洛天成。
楚沂跟随他一路走到楼下，在一个空旷没有人的地方。
“洛凛在家总想着出去找你，这下可好，和你在一起，反而让你给差点害死。”
洛天成指着楚沂，劈头盖脸一顿指责，
“你知道怎么爱人吗？你又是怎么照顾洛凛的？还有脸来医院看他。”
“我早就知道，洛凛找你没有好结果，也劝过他。现在事实证明，你们两个不适合在一起，”
洛天成怒斥道，“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洛凛，他更不用你看望，你们两个到此为止。”
楚沂扯了下围巾，似乎是极为冷静听完他的一番发言。
保镖们簇拥着洛天成，带着看好戏的心思，望着这一幕，幸灾乐祸地想：
接下来眼前这个穷小子就该痛哭流涕求原谅了吧？
“抱歉，我只是他男朋友，不是他保姆，照顾他这件事，也有你作为父亲的责任。”
楚沂没什么笑意地笑了下，往前走了一步，
“如果你觉得洛凛是因为来找了我才出事，那倒不如怪你自己。”
洛天成眼睛眯成一条缝，神态危险，打量着楚沂的一举一动。
楚沂说：“你带走洛凛那十几天对他做了什么，你心知肚明。他来找我的时候心理已经有问题了，你敢说不知道？”
“我打电话想询问洛凛病情，你不接，”
提及接电话这事，楚沂眼里隐隐泛着怒意，
“现在你一个儿子犯罪闯祸，另一个儿子住院生病，有没有想过是你教育的问题。是你咎由自取。”
一句一句，字字扎心，洛天成的脸色越来越黑，拄着拐杖的手都在发抖。
保镖们暗自倒抽一口凉气，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滚落，纷纷屏住呼吸。
据他们所见，洛总平常商业会谈，接见贵宾，遇见的每一个人无不都是彬彬有礼，不敢忤逆洛总。
面前这个平平无奇的毛头小子，他居然、居然敢这么对老板说话，还专挑人伤口上撒盐！
“洛总，” 楚沂抬起眼，平视他道，“如果你还想有儿子的话，就好好给洛凛治疗。不仅是身体，还有心理。”
“至于洛凛的心病，有一部分也和我有关，” 楚沂说，“他治疗期间，我会陪着，你要是阻拦，别怪我和你打舆论战。”
洛天成气笑了：“你以为你是谁，哪儿里来的资本威胁我？”
“我一个人是不行，” 楚沂说，“如果还有千千万万个网友，还有陆家和薛家呢？”
其实楚沂心里的底气并没有很足，但他只能利用现有的资源去赌，去和洛天成对抗。
“就凭你，让这两家帮你？” 洛天成心平气和笑两声，“年轻人，心气太高可不是件好事。”
“陆家的人想让我嫁过去，薛家的大儿子是我挚友，他们都在讨好我。”
眼见洛天成的表情逐渐迷惑，
楚沂眼神冷淡，正经问：“这还不够吗。”
洛天成眉目抽了抽，他耐心所剩无几，朝一旁的保镖摆了下手。
意思是解决楚沂。
保镖们蜂拥而上，行动懒散，显而易见他们认为楚沂一个人不值得他们多认真动手。
这种轻敌的心态，使楚沂钻了空子，趁哥几个没反应过来，将他们三两下撂倒在地上。
同时对付好几个人，楚沂也受了点皮肉上。
楚沂抹了下唇角的血，看向拄着拐杖、愣在原地的中年男人。
道：“放心，我不打老人。”
前面没把人整破防，听见“老人”两个字，洛天成脸色彻底黑了。
他正值壮年，英俊潇洒，多少女人想攀上他，楚沂说他老？？
没了人的保护，洛天成的表情略有动容，他实在没想到楚沂还是个练家子。
好歹这些保镖也是经过严格挑选的，居然不敌他一人。
要不是楚沂和他儿子有关系，且瞧着性格难训，他现在都想聘用楚沂加入洛氏集团。
洛天成气的嘴抖。
“如果刚刚说的还不够，”
楚沂拿出手机，翻出张聊天记录截图，摆在他眼前，有些内容打了马赛克，
“这是洛凛出事前给我发的几条消息，里面详细记录了他生前遭受过什么，他生活在洛家这十几年的痛苦。还有一些洛枫做的违法犯罪事，以及你包庇他罪行的证据。”
洛天成脸色骤然一变。
楚沂极轻弯了下唇。
看来前面的那些毛毛雨撼动不了他，证据才是硬道理。
洛天成这些年叱咤商业，树立的敌人数不胜数，这些证据要是让他的对手发现，就足够摧毁他了。
洛天成最痛心的是，他的亲生儿子，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，出卖他亲爹！
洛天成道：“……你到底想怎样。”
楚沂走到他面前，苍白的手指抚平他西装衣领，轻声道：“你是洛凛唯一的父亲，我也希望你平安。”
“把洛凛治好，我们一切皆大欢喜。”
—
洛天成没再阻拦楚沂看洛凛。
洛凛被转入了icu，做完手术没多久，身体较弱，什么时候醒还是个未知数。
家属目前不能进去探视，直到转到普通病房，楚沂才能近距离接触。
楚沂站在走廊，隔着窗户在外面看他。
洛凛浑身缠满了纱布，脸庞被包裹的看不见皮肤，瞧着像个无生命的惨白布娃娃。
楚沂垂了眸。
洛凛平常很喜欢打扮，总穿一些时髦的衣服，佩戴些亮亮闪闪的首饰。
他醒了，会接受毁容吗。
会不会因为毁容而退缩，因为双腿可能永远站不起来，而再次回避这段感情？
以楚沂对他的了解，他会。
他会因为这些离开。
但楚沂是个固执的人，他真正喜欢上谁，不会轻易放手，除非对方不再喜欢他。
即使洛凛因为病情退一步，楚沂也会前进九十九步。
他想，两个互相喜欢的人，不应该因为这些事而错过。
楚沂坐在走廊的凳子间，打开聊天记录，重新反复去看洛凛出事前给他发的最后几条消息。
这几条消息是他在急救室外等待时发现的。
里面是几张照片，照片里是备忘录的截图，记录着长长的事件，字字用情。
属于洛凛的自述。
【我最近的心态不好，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如何死亡，在此之前，还是想给楚沂留下一些东西，现在将它们记录在我的备忘录上。
如果我没有自杀，里面有一些将是永恒的秘密。
如果我决定要死，就在我死之前，发给他吧。
认识楚沂这么久，我好像还从来没向他好好介绍过自己。
他似乎也从来没了解过真实的我，
如果我要走了，希望他能看见我当面无法说出的话，和心里最大的秘密】
【其实我是一个穿书者，最初的我，来自一个现代世界。
在那个世界里，我有爸，也有妈，但因为我天生眼盲，性格不讨喜，我的父母在我六岁那年，把我扔在了孤儿院。
孤儿院里的小孩只有我是残疾人。
在狭小昏暗的房间里，他们会把我挤在最边上。
在睡着时，我总是会被各种奇怪的声音吵醒，永远都在失眠与恐惧中。
在吃饭时，我会被一些人恶作剧在饭碗里放脏东西，吃到死老鼠是常有的事。
在玩闹时，我会被他们当玩物一样用刀具划伤，经常摸到一手血。
曾经老师问我相信人之初性本善，还是人之初性本恶，我相信后者，我讨厌和我同龄的小孩，我觉得他们是恶魔。
在白天，会有大人来这里选小孩，选人的声音很热闹，那些小孩笑盈盈被人带走。
那些大人说我虽然长的好看，但是眼睛是瞎的，里面没有任何希望。